第二十八章 受人托,忠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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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五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稻草堆里,逼仄的囚室,再无旁人,罗文不知道身在何处。他心道:“莫非那些狗贼在折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却忘了,他自己也不过刚满十三岁不久。

肩胛剧痛,两条铁链穿过琵琶骨,锁在墙壁上的铁环里。他心头发寒,看这架势,分明是囚禁江洋大盗的作法。军主府强凶霸道,莫非要把他折磨致死,好断了星儿的念想?

转念一想,金军主本身是铸成了六合玄塔的大修道者,其下铸成五层塔的有两个,五层以下修道者的足足有三十余个,要杀他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稍稍翻个身,扯动铁链,顿时痛入骨髓,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只觉嘴唇湿润,口中冰凉,有人在给他喂水。他喝了几大口,剧痛又让他昏死过去。这般晕了醒,醒了晕,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已不知道经历了多久。

这次,他发现所处之地,不再是地下囚室,而是一个到处挂满刑具的审讯室里面。瞧着密密麻麻血迹斑斑的刑具,罗五只觉头皮发麻。他被锁在一张精钢椅子上,脚都被铁环锁住,动弹不得。不仅如此,肩膀上两条穿了琵琶骨的锁链,在椅子后面锁得死死的。几重防备下,任罗五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没法。更何况罗五本领低微,无计可施。

“功德榜兄,我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你要重新寻找宿主了。”他在心中说道。

功德榜道:“没事,我多费些力的事情。”

罗五听功德榜如此说,好一阵无语,问道:“功德榜兄,难道你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局么?”

功德榜很老实道:“没有。”

罗五心想你不是万能的大神么,也会束无策?然而眼前这情形的确是无计可施,这是要上大刑的节奏。他发动听风术,凝神细听,只听极远处通道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一人道:“哥,快走吧,该干活了。”另一人道:“别急,那小娃娃的口供整理清楚了没?把审讯大纲准备好,这次定要问出点干货出来。”先一人道:“不用你提醒,早准备好啦。”后一人道:“嘿,小子,挺上道啊。哥就喜欢你这种勤快劲。”先一人道:“还不是哥你教得好。哥,你说这两小子真的是河舍的奸细么?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啊。”后一人道:“闭嘴,这话出去可不能乱说。上头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先一人道:“知道了,哥。”

过了一会儿,那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问道:“哥,你说那事儿是真的吗?真的有奸细潜入军主府,要盗取绝密设计图纸?”后一人道:“这事儿吧,十拿九稳是真的。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你我能打听的,咱两说说倒也没事,出去了可得管住自己的嘴。”先一人道:“哥你放心好了,我这张嘴可是最严的。”后一人呸了一声,道:“老子信你的邪。”

声音正是朝着审讯室而来,显然是来审问罗五的。罗五暗道:“河舍的奸细?这脏栽的很没水平啊。”河舍是岷山人的圣地,岷山人矮而敦实,和他可没半点形似。“他们说的绝密图纸,又是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大门打开,走进一胖一瘦两个人来。胖的敦实,瘦的高瘦。

高瘦汉子道:“醒啦?倒省了咱们不少功夫。”听声音正是先前控制不住嘴巴的话痨之人。敦实汉子摆弄刑具,瞟着罗五道:“小兄弟,你是老老实实招呢,还是等咱们干完活你再招?”

那些刑具诸如插指甲的铁签子、勾着肩胛骨吊起来的带血铁钩、生满倒刺的软鞭、铁刷、辣椒水、截指头的断指钳……应有尽有,全都带着血迹、碎皮碎肉,腥气扑鼻,恐怖怕人。

罗五哪吃过这等苦头,早浑身发抖了,颤声道:“你们到底要我招什么?”敦实汉子道:“嘿,你还挺有骨气,是个硬骨头。”一使眼色,高汉子扯着贯穿罗五肩胛骨的锁链,用力一拉,罗五惨叫一声。

“说吧,说了免受皮肉之苦。”敦实汉子敦敦善诱。罗五痛的鼻涕眼泪横流,道:“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敦实汉子只道他嘴硬不说,招呼高瘦汉子动刑。沾水的倒刺皮鞭,噼噼啪啪打得罗五皮开肉绽,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罗五痛昏死过去。这还不算,高瘦汉子一盆混合着浓盐的辣椒水倒在罗五身上,罗五顿时死去活来,惨叫连连。

恰在这个时候,大门开了。一人走了进来。敦实汉子眉头一皱,走进来那人却是牢头,专管这座黑监狱。两人专管刑讯,直接向某个管家汇报,却也不敢得罪这个牢头。

牢头进了审讯室,嗯了一声,道:“没问出点什么?”敦实汉子道:“这小子嘴硬的紧,熬了这般大刑,依旧死扛不说。”牢头道:“嘿嘿,你们上点心吧,再不出点成绩,云管事那过不去。”敦实汉子道:“是,您放心吧,这事儿都包在我们兄弟身上。”

牢头说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朝门外走去。待得他走远,大门重新关上,高瘦汉子狞笑着又开始忙活。

忽的,高瘦汉子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只觉四肢五官揪成一团,全身力气瞬间消散,软倒下去。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正好看见敦实汉子脖子和身体分离,血雾喷洒而出,仰天摔倒,死于非命。

“有刺客?好快的法,好诡异的段。”这是高瘦汉子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丝想法,下一刻,心口处喷出血柱,抽搐一阵,就此死了。

罗五被人用冷水淋醒,他忍着全身剧痛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眯眯眼。那人全身上下,无处不胖,甚有喜感。穿着一件华丽长衫,套在矮胖身上,颇为滑稽。不是陆地财神金六福,又是何人。

金六福从高矮两具尸体身上找出钥匙,将罗五松绑,正待拔出贯穿琵琶骨的锁链,见那锁链成环,哪里拔得出来,只得罢。

罗五气息微弱,已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金六福问道:“罗兄弟,你怎么样?”罗五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金六福道:“死不了就好。快把你那个传送门打开,要不然咱们不死也要死啦。”罗五道:“好,你扶我在地上坐一会儿,我休息片刻,恢复点体力。”金六福道:“好。”依言把他扶到角落,锁链碰到墙壁,直痛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罗五喘息问道:“金大哥,你怎么做到的?”金六福不答他话,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子,道:“你看,这是什么?”罗五眼中神光闪闪,想不到金六福真的找到了他从土匪窝顺出来的那两锭金子。

“金大哥,你真有本事。”

金六福道:“打打杀杀我不在行,说到这挣钱的本事,我自认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罗五道:“金大哥,你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的,又是在哪儿找到的?”金六福道:“这事儿说来话长,罗兄弟你赶紧恢复体力,待咱们脱离了这个龙潭虎穴,我再讲给你听也不迟。”罗五道:“好。”

审讯室一般用个几天几夜,从不间断,都是常事,其后一个时辰,也没人来打扰他们。罗五吃了些东西喝了点水,休息良久,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身上的伤,却是没法,只能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医治。

他按照金六福所述方位,发动无相门,两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们安身的地方,是地下世界河舍偏远处的一间酒馆。两人出现在房间,静痴早有防备,也吓了一跳。待瞧见罗五凄惨情形,更是心急如焚,一叠声叫道:“罗文呢,他在哪儿,他有没有事儿,有没有受到折磨?”

金六福道:“静痴法师,先救罗兄弟。罗文那小孩子受了些折磨,一时半会儿没生命危险。”静痴抓起长条形包裹,火急火燎道:“我去救他。”

罗五通过无相门,本来已经昏死过去,刚刚醒来,伸抓住静痴,道:“静痴法师,没我的无相门,以及金大哥神出鬼没的神通,要想从军主府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军主府铁桶一块,不开几支军队过去,再配备几个大修道者,绝难攻破。静痴本领低微,莫说救人,就是进入军主府的势力范围,也绝无可能。这情形她怎会不知道,她也是急疯了。

此时顺势丢下包裹,推门而出,道:“贫尼去抓药。”

罗五还待再说,金六福道:“由她去吧。”罗五躺在床上静养,再次问起别来情由,金六福细细说了。

金六福的道心是一个钱字,他自我约束的,也正是其六合金钱塔所恪守的,非亲挣来的正当收入,不可供养玄塔,不可施为法术。他接了罗五的委托,自始至终恪守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信念。

正是因此,他找到了罗五的黄金,顺势救了他的小命。

那一日,他救下静痴一命,两人只恨云车太慢,生怕给人追上来。这一跑,直把两人跑的头昏脑涨,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发现,无意中,他们进入了河舍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