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职业入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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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靖的老家在山东烟台,一个沿海城市,与当红影星范冰冰是同乡。安靖出身在一个书香世家,她的父母都在烟台大学任教,她的母亲是哈尔滨嫁到烟台的媳妇。

安靖本来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在她还在念高中的时候,胰腺癌夺去了她哥哥年轻的生命,这就是安靖后来选择学医的一个潜在原因,结果阴差阳错的,她没有如愿成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却成为一名身穿警服,破译死亡密码的女法医。

在为她哥哥治病的那一年,她的父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吴德闻讯后,非常慷慨地向他们家伸出了援助之,亲自带着钱和安靖的外婆一起赶来探望,并陪伴安靖的母亲一起给她的哥哥料理了后事后才离开。她哥哥的突然离去,给她那有着重男轻女思维定势的母亲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阴暗面,它只会揭露已经存在的东西,不管那源头有多渺小。在她哥哥离开后,安靖成为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孩子,顺理成章地,担当照料年近耳顺之年的父母的责任便由她一人承担了下来,可她却选择离开家,离开她的父母。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她选择离开家乡,不仅仅是因为她考上的是中国医科大学,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不想也不敢去正视她母亲那双永远带着痛苦和哀伤的眼睛,潜移默化中,安靖竟然对她哥哥的离开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好像她哥哥的离开是她一造成的。

她的外婆及众多亲戚都在哈尔滨,包括她的舅舅吴德。从业后,虽然同在一个城市里,但安靖极少与吴德有交集,他忙,她也忙,只有在她去探望她外婆时才会偶尔与吴德碰上面,但这种巧遇的概率一年当中能出现两次都属罕见。

与吴德通完话后,安靖给刑科所的所长去了个电话请了一个上午的假。穿戴整齐后,刚出门,恰巧遇到住在她对门的王紫丹从家里出来。

王这个姓在哈尔滨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而王紫丹就是土生土长的哈市本市人,是一个90后,去年刚就业,在哈市最大的一家殡仪馆从事职业入殓师工作。

如果仅从前卫的穿戴打扮、充满活力的外向性格以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很难将眼前这个女孩与死人打交道的入殓师的职业联想到一起。安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一次近距离接触时,她隐约闻到了王紫丹身上带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王紫丹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她租来的,用她的话来讲,租房子住有两大好处,第一,远离父母的唠叨;第二,远离邻里异样的眼光。

或许是因为职业相似的缘故,两个年龄相差七岁的女孩成了好闺蜜。她们俩在一起讨论最多的话题不是化妆,也不是发型和穿戴,而是死人,各种原因导致死亡的尸体。不过在这种讨论当中,多数情况下,都是王紫丹在讲,安靖在听。

虽然工作性质有些相似,但安靖的工作有太多不宜外泄的密,所以她极少将工作中的事讲给王紫丹听。王紫丹是一个灵透的女孩,安靖不讲,她也不打听。

“嗨!安靖姐,上班呐?”每次在见到身穿警服的安靖,王紫丹总会流露出一副毫不掩饰的羡慕的表情。

左旋两圈将家门锁好,安靖微笑着嗯了声,抽出钥匙,任由王紫丹将臂伸进她的臂弯一起向楼下走去。

“我奶奶今天过七十大寿,我得赶早班车去我奶奶家。”在安靖与楼下出门上班的邻居打完招呼后,王紫丹接着道:“我今天请了一天假。”

王紫丹不像安靖有自己的车,她上下班都是挤公交。之前在闲聊中,安靖知道王紫丹的奶奶住在平房区,如果坐公交去的话,至少要倒两遍车,也难怪王紫丹这么早就出门。

“我捎你过去吧,正合适我要去那边办点事。”在王紫丹准备与安靖挥道别时,安靖犹豫了下,这才告诉王紫丹自己与她同路。

在听说安靖是要去731旧址时,王紫丹对她讲了一路她自己小时候在731罪证陈列馆的见闻,甚至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灵异事,这一个多小时的路途时间全部在王紫丹滔滔不绝的宣讲中度过。

本来打算在路上琢磨如何说服吴德这个精明的无知者暂停施工,通知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家们前来勘探调查的安靖,无奈地选择了见招拆招的办法。她甚至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那块骨头真的是动物的骨头也未可知。

731部队自1940年在平房区建成后,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研究基地,占地约16万平方米。而吴德所要开发建盖的居民区将这片记录着日军罪恶的遗址给隔断成了两部分,冻伤实验室、小动物饲养实验室和黄鼠狼实验室等都被隔在了小区的后面。

日本细菌工厂罪证陈列馆是上午九点对游人免费开放,太平盛世的国人无法体感战争带来的危和恐怖,抗战时期那种爱国的热忱在现代国人们的身上很难觅到,或者说已经淡化成为一种口号,所以每天前来参观的人寥寥。

路上逢遇上班高峰群,将王紫丹送到距离731旧址两条街的奶奶家后,安靖到达那里已经接近九点了。路上吴德给她来过一次电话询问过到达时间,所以在驶上那条直通的马路后,远远地,安靖便见到已经候在路边翘首等待着她的吴德。

吴德左腋下夹着两顶酒红色的安全帽,右拎着一个白色的方便袋,袋子里装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

安靖刚将车停靠到路边,吴德便着急地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来,没有寒暄地直奔主题。

“你快帮小舅看看,这到底是动物还是人的骨头。”吴德将安全帽放到仪表台,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副事先备好的塑胶套,像模像样地戴上后,这才动将袋子里的骨头拿出来。

作为法医的安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块人类的骨头,是一块桡骨,从骨头的外观看,明显是近代的骨头。如果要推断出准确的年限的话,就需要带到技术科进行一番骨质鉴定。

见安靖只是盯着骨头看而没有吱声,吴德有些拿不准地干咳了声,“这事本来没打算麻烦你来的,可是发现了这块骨头后,我底下有几个迷信的工人开始闹情绪,我倒不担心他们罢工,工人还不有的是?!我是担心这事被传出去就不好了。”

看了眼安靖身上穿的警服,吴德的小算盘开始啪啪地在心底敲响。如果安靖肯帮自己去工人面前说句话,这事不用破费一分钱就可以轻松搞定了。当然了,前提是怎么能说服安靖来帮自己。

吴德在想着怎么说服安靖帮自己撒谎,而安靖却在想着怎么说服吴德暂时停工,一时间车内陷入了一阵尴尬而又怪异的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