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请假(忽略此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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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市集总是喧嚣非凡的,要是以往的巴茗,也许,在好不容易出府之后,会被这外面的景色吸引的要留恋好一会儿才能回去,买点这个,买点那个。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没见过的。

可是今天,巴茗只觉得满腹心事与疑虑,根本无心流连这热闹的地方,她只是嘱咐了几句车夫,莫要让马惊了伤了路人。

叶赫那拉府中,苏妲正在暖塌上,绣着一方手帕,口边哼哼着简单的小曲儿,她已然心灰意冷,不愿在走出房门了。怜双几次和夫人说起,主仆两人俱是叹息,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全是对她的心痛与自责。

几次夫人和怜双都欲要抢下她手中的活计,让她与她们说上几句话,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想为她开解开解心中的结,可是苏妲只是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松手。有一次,直勒的手指的一圈都红肿了,也不一言。

正在苏妲低头刺绣的时候,舒妃派贴身的侍女来传了话,说:“我们娘娘请夫人带着二小姐一同进宫一叙,二位快些准备着把,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二位了。”

听得舒妃传唤,夫人的心里好像一下子就又有了主心骨儿,忙“哎哎“的答应着,还顺手塞给了那侍女一封银子。侍女受舒妃教育浸染多年,自是推辞不肯要,只说他们家娘娘的规矩大,若是收了回去免不了娘娘会不高兴的,何况娘娘从没短过他们的银钱,更是不敢受。

几番推辞后,夫人见那侍女是真心惧怕舒妃不肯接受,便没有勉强,再三的谢过,唤过苏妲。让怜双扶着她进内室去梳洗打扮,换一套衣裳,自己也再三向那侍女劝了果盘与茶水,让她稍后片刻,才由着侍女搀扶进内室,换了觐见的宫装,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夫人一路上想的很是美好,她以为舒妃已然做的主,讲苏妲许配给了王爷,只等着择日完婚了,因而一路上她搂着自己心肝女儿的时候,表情俱是得意的。那舒妃的侍女却从不多一言,只一路上挂着机械有礼的微笑,任凭夫人如何询问,都不多告诉她写什么,只说:“夫人稍安勿躁,奴婢并不清楚,只能面见娘娘,夫人便全部知晓了。“

听得侍女如此说,夫人也便不好在问,只得端坐于位置上,喜滋滋的等着面见舒妃。进到宫中,只见宫里的侍卫,太监,宫女,都井然有序的贴着宫墙行走,低着头匆匆而过的自然是低等宫人,那些高昂着头,穿着并不是很普通的那些下人,想必不是皇帝身边红人,也是各位后妃小主的陪嫁丫头或者掌事姑姑吧。

苏妲慢慢的走下轿子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空,觉得心中苦闷极了,她期待自己能在见到王爷一面,哪怕一面就好,可是王爷厌恶她至此,就算见了,也只会徒增王爷心中的厌恶,再无其他了吧。

真的是有一句话,见还不如不见,说的便是她此时的心情,她的娘亲总是问她,要她把心中想的说出来,可是她的娘亲是个从小只知道女工相夫教子的女人,并不懂她这乱七八糟的书里面,写的那些浮夸的辞藻故事。她说了,她也是不懂的,既然不懂,那便不值得。

舒妃娘娘是懂得的,她会明白自己的,苏妲憋闷的太久了,她需要一个能听懂她的话的人,来听她絮叨絮叨,今日也许会让她的心打开一个口子,见见外面的光亮。

经过传报,侯召,苏妲和她的母亲,进了内室见了舒妃,苏妲一家已经是宫中的常客了,心内熟知着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一样样做下来,便如同进了家门那般的熟悉自然。

舒妃缓声唤到:“快些起来吧,妲儿,见我不必这般客气。”说罢挥挥手示意下人赐座上茶,一切都按着以往的规矩一丝不乱的办着。

苏妲半蹲谢了恩,缓缓做在梨花木的凳子上,恭谨的听舒妃娘娘先开口说话。

“心里可好受些了么?前些天,听夫人提起过,说你总闷闷的,不愿见人,也不愿说话,这样总是不好的,有什么便说出来,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好,这么写天了,现在可好些了么?”舒妃关切的问道。

苏妲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依旧是讷讷的,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舒妃,便复又低下头去,说道:“多谢娘娘垂怜,臣女已经没有大碍了,前些日子,臣女静下心来想了想,便想通了好多的道理,强扭来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只是自己作孽,不甘心的想试一试罢了,如今便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也该回复正常的生活了。人本来就不该只活在梦里。”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么长一串子的话,便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去拿那盖碗喝茶,敏锐如舒妃,便是这样察觉到了,于是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还毫无知觉的夫人说道:“夫人随我的侍女去我后庭赏赏花去吧。本宫庭院中的月季,便是比那御花园更娇艳的品种,别处见不到的,夫人精通花艺,定然想去一观。“舒妃便在语气见,特意加重了”定然“二字。

那叶赫那拉夫人便是何等精明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她听得舒妃这样说,立即了然道:”娘娘说的正是呢,老身刚刚路上刚刚进了娘娘宫门,便隐隐约约的闻到了月季的清甜味道,便正想问娘娘,那花香来自何处呢,不想正着了呢,便是娘娘侍弄的花草,难怪,便是花草也沾染了娘娘的贵气,开的这样好。香气飘了那么远还能闻得到。“

说罢,便起身,留下苏妲与舒妃独坐,她与下人去了后庭回避了。

舒妃用银色嵌这红色宝石的护甲拨弄着手中的绢子,开门见山道:“妲儿,你知道,我说话做事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也莫要多想,只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便是了。“

“悉听娘娘教诲,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妲并没有抬头,只是用那几日不张口造成的暗哑低沉的嗓音回答了舒妃这么一句话。

听得苏妲如此说,舒妃便道“我便问你,便是现在,你心里是否还是有王爷的,我便问你,若是···我说的是如果,让你在他府中做个不言不语,类似于一个房客的女子,在那里看着他,你可是愿意的么?“舒妃试探性的问道,她家的这位二小姐太像她了,她便是挑着最容易接受的字眼说道,生怕她多想了分毫。

“娘娘,您应该是懂我的,我之前,既然都愿意去王府做个侍妾,甚至只做个丫头,你便应该懂得,我陷进去的有多深,多么难以自拔。“苏妲刚刚平复的情绪似乎是又找到了出口一般的,语气中多了几丝隐忍的哽咽与委屈。

舒妃刚欲说些什么,苏妲却只管自己伤心着,自顾自的说道:“娘娘···你可知道臣女心里有多苦啊,前些天在府中,臣女并非是不想说话,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啊。懂我的人,不在我身边,在我身边陪着的,却都是不懂我的,我若说了,便只会用那些不疼不痒的安慰的话来安慰我,我需要的不是这些话啊,我需要的是能劝解开我心结的人,是能让我释然的人,那才是有用的。“

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对舒妃哀哀哭泣道:“娘娘,臣女···臣女这里疼啊,这里好疼啊,娘娘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不,那不只是恨,他还很瞧不起我,我···娘娘,我不是那没风骨,不知廉耻不知羞的女子啊,他怎可···怎可那般的瞧不起我。“

舒妃被她说的心内一阵一阵的难受,她忽然便想到那个时候,她受了屈辱,皇帝对她说的话。

那般的不信任,那般的不护着她,她当时的感受,便如同皇帝亲手摁着她,让那贵人嘻嘻的笑着,抽了她一耳刮子一般的寒心。

如今她如何不懂得巴茗心里的悲哀,这哀伤是一样的,好似水中纠结生长着的藤蔓,只要有伤心的泪水一经灌溉,每次浇灌,便会迎来一轮的疯长,扎根更深,影响更大,更无法拔走,能做的只有是减少哭泣的次数,也便是说,要做到一个无心的女人。

只有无心,才不会伤心,才不会给人伤害你的机会。

这才是聪明的女人,应该学着做到的。

可惜她不是,苏妲也不是,看起来,前些天她召见的那个巴茗,也不是,他们都是为了情为了爱,伤了自己也要爱的傻女子。

“娘娘,你在听臣女的话吗?“苏妲的话,把舒妃从自己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她微微沉吟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刚刚失意的小情绪,她微微笑了一下,对着苏妲安慰道。

“妲儿,我如何不懂得你,你记不记得,从前我接了你入宫与我同住,陪伴我的那几日,我有什么心事都同你分享,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与我一起说,现在你的心情,就是我的,所以,我今日便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是好是坏,需要你自己定义的。“

舒妃这么说,激起了苏妲的好奇心,她的眼睛里开始有了亮光,她忽而坐直了身子,急切的问道:“什么消息?娘娘···那···是什么消息?“

舒妃看得她有如此的好转,她便心里舒缓了许多,说道:“这样才好,妲儿,你知不知道,你从进来一直到现在,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的神采,那不是你该有的表情,就好像···好像心如死灰,马上要出家的姑子一般,这些天,你的母亲和侍女都为你操碎了心,便是我,在宫中也为着你这傻丫头的婚事,急的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听了舒妃说了这么多,苏妲便底下了头,她便真的好些天,都没有笑过,也没有顾及过母亲和周围关心她的人的感受了么,她竟然是不知道这些天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害这么多人为她担心,为她的任性买单。便一阵羞愧难当。

过了一会儿,苏妲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舒妃说道:“娘娘,臣女不会这样了,今后会好好的爱护自己,关心家人,只是···娘娘,你刚刚说,要与我说一个让我自己定义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

舒妃笑了笑道:“你便喝口茶,听我慢慢说,慢慢告诉你。”

苏妲便端过来那晶莹剔透的白色改瓷碗儿,也不及撇一撇那茶的浮沫子,便拿起来轻轻喝了一口,便是烫嘴也不管了。

舒妃看她这样,用绢子捂了嘴哧哧的笑话她:“便是这般等不及么。好了,我便告诉你便是。”

她在暖塌上坐正了身子,用平平的语气说道:“那****见过那瓜尔佳氏的大小姐了,我与她说,我和皇帝为她和王爷选定了黄道吉日,可以让她以最快的时间,最风光的仪式成为福晋,但是···她必须接受并且默许一件事。”

“什么···什么事?”苏妲急的手指都扣紧了凳子的扶手,向舒妃问道。

“那便是要接受你,接受你住进去,我答应她,不会强拆鸳鸯,也不会委屈了你做低她一等的妾侍,我只是要她,接受你住在王府的一座偏殿,只当你是住在王府的一名房客,她若能与你说话,便要与你好好说话,若要你们都不愿听见彼此的声音,便当做是不认识。”

舒妃说道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妲儿,你要知道,她也是个性子倔强而且刚烈的丫头,我不敢在多说什么,这便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了,我还没有和你的娘亲商量,也并不知她可愿意,是什么意见,你若觉得这是好消息,我便做主,让你般进去一起住,你若不愿,便当做是今日我们话了一场家常,回去便可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生。看你怎么想了。”

苏妲听得能让她住进王府,后面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便连连点头道:“娘娘···多谢娘娘,臣女···臣女谢过娘娘的恩典,定然不会在府中给娘娘做下什么难堪与麻烦,臣女···臣女定当做好自己的本分。”

说罢,便匆匆起来跪下磕头,舒妃忙扶住了说道:“你这是怎么说儿的呢,我们好好的说话,若要动不动便像我行这么大的大礼,我可不敢再把你叫进宫来与我叙旧了,你开心便是了,回头我和你娘亲说,你便回去安心等着,让侍女把一应的东西都收拾全了。等着我的消息便是了。”

苏妲隐隐切切的点头,与刚刚进府的那个女孩似乎判若两人一般,恢复了活力,舒妃便热络的挽过她道:“既是开心了,便作为回报,陪我去仿着那秦观的诗词,和我对着做诗,你要知道,这宫中的女子,和我合得来的,便只有皇后娘娘能与我谈论几番了,便是那些女人,每天只知道簪花打扮,妖妖调调,一肚子的草包,我便是说话,都懒得和他们说的。今日你来了,可得好好与我解解闷,风雅一番。”

听得舒妃这般说,苏妲便答应了,舒妃唤进来了侍女,为二人分别盂了手,用那白色的方帕擦赶紧,又为二人研磨铺纸,二人一番风雅,好不热闹。

赏花归来的夫人又为二人带来了新摘剪下的月季,夫人的插花手艺及好,几只普普通通的月季,在她的刷刷几剪下,便成了一瓶美艳的艺术品,她用那素净的白瓷瓶装着,端来给舒妃和苏妲送了来。

舒妃性起,便说:“今日巧了,花也有了,人也有了,那我们便就用月季来做诗,你做上句,我来接下句。”

苏妲也不谦让,略一沉吟,便蘸墨挥毫在素白的纸上娟秀的写道:“晨露轻浣宿醉脸,碎花只任昨夜风。”

舒妃赞叹道:“都说我是才女,那他们是没看见我们叶赫那拉氏其他的女子呢,个个儿都是好样的,好,妲儿便是开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头,我便不能辜负了,我要仔细的斟酌斟酌,莫要侮辱了妲儿这般好的诗词。”

苏妲被她夸的羞红了脸,说道:“娘娘这是折煞我了,我的萤火之光,怎可和娘娘的相提并论,娘娘莫要谦虚。妲儿还等着娘娘的好句呢。”

正当舒妃沉思了一番,要提起笔写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太监尖利却洪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舒妃与苏妲对视了一眼,便扔下了手中的笔,与那坐在一旁饮茶的夫人一同急急的起身,出了殿门,一脸谨慎的出去迎驾。